徒步穿越乌孙古道 在天堂湖遇见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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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犁小灰

　　职业：地方志编辑爱好：户外探险、摄影

　　作为新疆人，伊犁小灰对这片土地的认识和感受可能比旁人来得更深刻些：“我始终认为，最美的新疆，不在商业化的旅游景点，而在那些需要千辛万苦才能抵达的原始山水间。我多次背包穿行其中，用我的相机记下它们隐藏在深山、古道里的容颜……”

　　能用脚步去丈量热爱的土地，去找寻梦寐以求的殿堂，这大概是许多人梦想，但是行者和普通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能将梦想变成信仰，身体力行。说来轻松，个中酸甜只有经历过才懂。徒步乌孙是小灰一直以来的梦想，去年8月，她终于将梦想变为现实。2013年8月11日，她和其他9位驴友，从伊犁特克斯科克苏温泉出发，于8月17日下午抵达阿克苏拜城县黑英山乡，从北疆走到南疆，完成乌孙古道徒步重装穿越，历时7天6夜。

　　殿堂级徒步线路

　　新疆三大殿堂级徒步线路：乌孙古道、狼塔C线、夏特古道，对每个徒步者来说，都充满诱惑。每条古道都有数百年沧桑的历史，在这些需要跋山涉水才能通过的古道上，曾经走过屯垦戍边的军人、负笈西游的僧侣、远托异国的和亲公主、还有那些逐水草而居的牧人……穿行在这样的古道上，完全可以感受到古人留下的气息，因为地势险峻海拔较高气候恶劣，这些地方人烟稀少，所以山没有变水亦没有变，仍是当年掠过千年前人耳边的山风，仍是当年冰凉刺骨的河水。所有的一切，没有走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三条线路三种不同的风格，小灰选择了乌孙。乌孙像一个待嫁怀春的少女，路上的景致对小灰来说，有种巨大的吸引力。当年，解忧公主的女儿弟史公主从这里翻越天山远赴天山南麓，嫁给年轻的龟兹王。王子与公主的爱情和神秘纯净的天堂湖给乌孙古道渲染了一层难解的柔情。但是，乌孙古道走起来却并不那么罗曼蒂克，这绝对是一段十分艰险、挑战体能，跨越心理、生理极限的路途。小灰所行线路全程130公里，长线重装徒步，一路食物、用品全在身上的包袱里，不能负重太多，计划多少天吃完，就带多少天的物资，途中每天几乎都在一直赶路，因为如果不赶，物资消耗完，荒野没有采购补给的地方将走投无路。这一路，需要经过通关龙脊、天堂湖，翻越包扎墩达坂（海拔3660米）、阿克布拉克达坂（海拔3900米）。并且，小灰他们此次穿行因河水暴涨，涉河50次左右，过腰深的大水有六七次。这些条件设置看起来就足够让缺乏毅力者望而生畏。

　　探险应量力而行

　　小灰在此次路途中经历了命悬一线的时刻。八月中旬，穿行的7天里大部分都是阴雨天气，增加了穿越的难险度，河水也因此暴涨，在一次渡过科伦苏河的过程中，站在长长的独木桥上，她晕水了。看着脚下汹涌的河水忽然高速旋转起来，一阵天眩地转便失去知觉，跌落河中，瞬间便被冲走十几米。近20公斤的背包，57公斤的体重，快80公斤的分量，在汹涌的河水里，竟然就像一片浮叶，没有任何挣扎的力量，迷迷糊糊中，来不及多想她已打算用最后残存的一丝意识向世界告别。如果不是有双手及时有力地手抓住了她，奋力将她拖上岸，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等小灰清醒过来时已重回独木边，原来是另一户外驴队的小谭和她自己的领队胡狼跳下河把她从鬼门关拖扯回来。那一幕，同行的驴友用“惊心动魄”来形容，有驴友在游记里形容那一刻的紧张：“安静得只能听见河水的声音”。作为这一幕的主角，她却懵然不知，只记得清醒过来，立刻重新爬上独木桥向岸边走去。她说，当意外来临时根本来不及恐惧，除了冷静和继续前行别无选择。到了岸边的第一反应是打开塑料袋检查相机，对着继续过河的驴友试拍了几张，然后欢天喜地的对队友说：“哈哈，相机没坏。”落水第二天，她依然继续涉河。激越的河水一次次把赖以支撑的登山杖冲开，她又多次险些被冲倒，危难中多亏队友的相互扶持才一次次化险为夷。

　　这样惊心动魄的经历，小灰讲起来看似轻松，旁观者听起来却心惊胆战。

　　不过，回顾的时候，小灰还是对自己这次经历进行了反思，她希望讲出来能让他人引以为戒：第一，户外不能太过逞强，觉得自己走不了就应回撤，然后再想其他办法。当时，独木已湿滑，前面的队友们都是上了之后摇摇头又下了，她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却想当做一次挑战。第二，她对自己晕水的情况没能足够了解，落水还和她的失聪有关。没有听力，导致当时听不到领队的指令，在她开始摇晃的时候，他大声喊着让她眼睛看别处，这样可以缓解晕眩。但她听不到声音，越滑越紧盯脚下，结果晕水了。“如果走乌孙前自己做足功课，考虑到晕水的情况，了解一下应对晕水的办法，就不会这样了”，她说，“户外是探险而不是冒险，无论如何，安全是第一位的，即使挑战，也要根据当时的体力和自己平时的能力去量力而行。”

　　她在路途中置身于险象环生的山脊。徒步的第四天，要翻越刀锋龙脊，穿行于延绵不断的山脊，你才会明白它为何得名如此。双脚如同踩在刀刃上，羊肠小道两侧便是看一眼便双战粟的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变会滚落悬崖，必须专注地行走，看清走稳脚下的每步路。小灰说这段路走得很让人“崩溃”，抬眼望去是无尽的山崖，漫长的路途从早晨爬到黄昏，爬的跌跌撞撞，走得神智麻木，已没有精力去恐高。这对精力、体力都是极大挑战，一步走错，人就会和脚下乱石一起飞落悬崖，一点点失误的判断可能就万劫不复。小灰说，当时她是面无表情毫无知觉一般盯视脚下走了一天。傍晚翻越龙脊后扎营，看到了一束近在咫尺的日光穿越云层迸射而下，仿佛是对这一路苦虐的奖励，得到了自然的这种犒赏，这一路也值得了。翻过惊险刀锋龙脊，当身置险境，她才体会到：其实人有时比自己想像的要强大的多，能受虐得多，只要愿意尝试。

　　在天堂湖遇见天堂

　　这一路中的惊险和艰难在她见到天堂湖之后都得到了补足。“天堂湖”，当地牧民们称为阿克库勒湖，属高山湖泊，距南天山山脊线上阿克布拉克达坂2.5公里，是南天山北坡冰川故道上的冰碛堰寒湖。湖水清澈透明，外观蓝绿色，水温极低，冬季结冰，平滑如镜，夏季气候凉爽，空气清新，有许多珍稀野生动物。

　　小灰说，她走过那么多地方，曾在途中旅后无数次追问自己行走的意义。结果，永远没有答案，只知道路上有自己想要的风景，还有初遇见某个风景的感动。就好像翻过刀锋龙脊看到的那束穿越云层的耀眼光芒；就好像眼前温柔宁静的天堂湖……“它们是我前世梦中的风景，今生我寻梦而来。”

　　“与这面湖水初见时，我有窒息到想流泪的感觉。我不信有天堂，但分明走进了天堂，天堂湖不过是一面湖水，但是从它身边经过心就真能被她的温柔所打动。”抵达天堂湖的时候，正值傍晚，一路前行，看着野生牛羊在湖边嬉耍觅食，澄澈的湖水和雪山草原相映成趣。傍晚，一弯新月映山而出，高原反应和疲惫仿佛都被眼前景色淡化了。

　　因为路途和时间限制，不能在任何一个地点久留。小灰一行人第二天就离开这让人魂牵梦萦之处，翻越阿克布拉克达坂沿着陡峰径直而上，她仍然忍不住一次次回望天堂湖。随着他们越爬越高，天堂湖也变得越来越小，她却不顾险峰将镜头对准那湾湖水，不断拍照不断回头。后来她说，天堂湖若只去这一次，不能不留下遗憾的。

　　行走在高海拔的山峦间的又一收获是遇见云海。据说在乌孙遇到云海的概率只有1%，小灰他们很幸运。不仅看到了云海，还看到天光、日照金顶。在云端之上漫步天地之间的感觉太过美妙，云收云散都只不过一瞬间。看着三千多米海拔的天光云影，让人在自然面前不得不小心呼吸、深深折服。

　　在途中与自己相遇

　　小灰此行乌孙古道，路过的大都是荒无人烟之处，偶尔经过牧区见到牧民，也因语言不同交流不多。但是接触的很少几人，都给这次徒步增添了几多乐趣。穿越第6天，已从北疆走至南疆，天气越来越热，地面也开始沙化。傍晚来到一处林间，看到一个维吾尔汉子坐在树下。领队胡狼和他交谈，想把营扎在这儿，两人言语不通，只能用手势和表情来交流，胡狼时而拍腿时而拍地，他时而在地上划写阿拉伯数字时而猛烈摇头，两人表情都很夸张，同伴们在一边看得暗笑。尽管语言不同，维族汉子还是热情地拿出了西瓜款待远方来的客人，

　　小灰说看到西瓜的那一刻她已经两眼放光、口水酝酿，西瓜对于一路风餐宿露的旅人来说简直是人间极品。此后，这个维吾尔牧民一直蹲在营地，对他们的各种装备异常感兴趣，不停问东问西，甚至拿起小刀切割起他随身携带的小刀，比试哪个锋利。小灰惊叹他在如此荒凉之地的也能生活，“感觉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对彼此的生存方式都充满好奇。”

　　小灰说，这险象环生的一路，她不光收获了同伴和美景，也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内心。当她在海拔3900米的阿克布拉克达坂高峰上迎风站立时，闭目感觉这个世界，也感觉到自己孱弱身体里蕴藏的力量：那个曾经恐高、恐水，一年的三分之一用来生病的人；那个曾经在无声世界里生活了20年，以为一生都将这么沉寂下去的人，如今终于踏上传说中的乌孙古道。原来只要愿意，没有什么不可以，没有什么不能。

　　文/南方日报记者 向杰

　　实习生 康华

　　图/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