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教我学书法：启功饭馆请客埋单不数钱

　　陈启智
　　饭馆请客
　　这张废弃的“黄润华狂草书法展”几个字，虽然沾上墨迹，也因为没有“黄润华”这个书法家名，使这个题字失去实际意义。但作为书法作品乃是难得的佳作，不仅是我临写的字帖，更主要的，是老师一段佳话的见证。我像当年揭大字报残片一样——不过这次是公开的——将题字保存至今，颇有纪念意义。
　　就这样，同是在1991年，两位天津著名书法家先后得到启功先生为他们题写的展名、书名。这对他们书法事业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而老师无偿题字，不求回报，甘为人梯的精神，令人敬佩并流传广远。发生在老师身上的这类事例不可胜数。
　　1990年2月14日上午，我去启功老师家求写书名。这是一本由童宗盛先生主编的题为《中国百位名人学者忆名师》的书。
　　刚写完书名，就听敲门声。我打开门一看，是文物出版社的副总编苏士澍先生，他也是启功老师的学生。闲谈中，苏先生说其父因练气功不得法而致病。老师接口说：“我认识一个李大夫，是个名医。他治这种病没问题。我给他写封信，请他给你父亲诊治！”说着就提笔写信。苏先生十分过意不去，先是辞谢，后是感谢。因为谁都知道，老师时间之宝贵，老师书法价值之高。当信写完，苏先生再次表示感谢时，老师说：“朋友(老师除了传道授业解惑之时，其他时间都视学生为朋友)之间，就应该真诚。这是我愿意做的事。”
　　信写完了，已经11点多了。我们正准备告辞，忽然听见老师说：“今天我请你们吃饭！北太平庄有个‘东坡居’不错。”我俩大感意外：是我们请老师写字、帮忙，老师怎么还请我们吃饭？这分明本末倒置了。因此，我俩争着说请老师吃饭，不能让老师破费，可老师坚决不同意，说：“今天谁也别争，就这么定了！”
　　出发前，老师从坐椅上站起来，回过身，在书柜上找书。吃饭怎么还带书？我正纳闷，只见老师很快就拿下来横放的一本书，像洗扑克牌那样翻页。翻书声一停，即出现一摞钞票，全是百元的，因为码放得不整齐，还有两张飘落到地上了。我赶紧弯腰拾起来交还老师。老师将钱接过来，又从书中抽出几张，放在毛衣里面上衣的口袋里。而后，老师又转身坐下，打开抽屉——这个抽屉从来不上锁，也没有锁——里面有几个信封。老师随手拿起一个信封，将大拇指和食指往里一伸夹，又是一摞百元钞票。大约老师觉得刚才拿的钱不够，所以又从中取了几张，还是插到上衣口袋里。两次所拿钞票加起来，估计有两千元左右。我心想，到外面吃顿饭，还用带这么多钱？
　　由老师内侄开车，我们一行四人很快就到了“东坡居”。启功老师走在最前面，刚推开饭店的玻璃大门，就看见两个服务员忙不迭地跑来，满面春风，笑逐颜开，口中连声说道：“哎哟！哎哟！您来了。快里面请！”说着，两人一边一个搀着老师走向一张靠窗的餐桌。看来，这家饭店的员工对老师非常熟悉，也非常尊重。不知是仰其名还是图其消费，或是二者兼有。
　　落座后，老师没有让我们点菜，也没看菜谱，就一口气报出4个菜名：东坡肉、油焖笋、清蒸鳜鱼、西芹百合，另有一个拼盘、一个火锅，正合六六大顺之意。主食是米饭，也没有要酒。
　　点完菜，我和苏先生不约而同再次要求付款。争执中，老师突然起身，快步走向服务台，那姿态，全然不像年近八旬的老人。这次，我俩没有再说什么，只见老师走到前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放到柜台上，口中不知说了句什么，扭身就走，回到座位后继续和我们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