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不快的其实不是加德满都

　　我必须说,我无法喜欢加德满都(Kathmandu)。从昆明飞抵加德满都的那个傍晚,仅仅是从酒店溜达到杜巴广场闲逛的那一小段时间,我甚至开始怀疑:到尼泊尔旅行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在整个旅行的最后两天,我们重新回到了加德满都,它并没有比我第一天降落到这里时变得可爱一些,但越和当地人接触,越明白:我其实不是“嫌弃”加德满都,只是在它身上,我看到了那些因发展带来的问题和困惑；而这些问题,我们并不陌生。

　　“脏乱差”的加德满都,

　　孩子张嘴就要“人民币”

　　请原谅我只能用“脏乱差”来形容加德满都,这座其实也非常美丽的城市。

　　对加德满都的第一印象,是“脏”。从特里布万机场打车到泰米尔区的路上,尘土飞扬,柴油燃烧的气味因为道路的极度拥堵而异常浓重,走路或骑摩托车的当地人多是戴着口罩。城区的河道里飘浮着许多垃圾,即使在神圣华美的杜巴广场,高耸的塔庙下竟也有垃圾随意堆放。

　　但如果只是脏,我想我大约是不会“嫌弃”加德满都的。可是就在抵达当晚,惯于自助旅行的我和同伴都第一次感到了惊惶。据说夜晚的杜巴广场光彩流丽、远胜白日,且距酒店只需步行十几分钟,我们当然不能错过。天色将幕,由于电力短缺,即使是在最繁华的泰米尔,此刻四周也颇有些暗。在窄巷穿行,不时有人看过来、搭话或是走得很靠近,我们忽然开始莫名的紧张,直到到了杜巴广场,看到巡逻的警察,心才稍微放松一些。返回时,我们向一辆黄包车询价,却被一大群人团团围住,报价也高得离谱。

　　白日的阳光下,我们重新回到杜巴广场,听向导毛哥说着那些淹没在时间长河里的故事、分辨一座座塔庙的来历,可是我印象最深的却是那些小孩子:他们会在这些古老的王宫、塔庙中占一个光影绝佳的位置,摆出种种眼神和姿态,供游人拍照,当然,这不是免费的；而更多的孩子,就在广场上游荡,他们甚至会无礼地闯入你的镜头,然后张口向你讨要“人民币”,不能如愿后的咒骂和眼神早已不是这个年纪的美好和天真。

　　宝石市场真假难辨,

　　服务业者却有超强的职业自尊心

　　在尼泊尔的旅行计划里,我原本打算买一串宝石项链,但最终却是空手而归。在博卡拉美丽的湖畔大街,除去餐厅和咖啡馆,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商铺都在售卖宝石,晶莹剔透,色彩艳丽。可是那些层层叠叠美丽的项链,开价动辄七八千元甚至数万元人民币。

　　“幸亏你们没有买!”回国后,一位也刚从尼泊尔回来的做珠宝生意的朋友告诉我,虽曾以出产丰富、物美价廉著称,但尼泊尔的宝石市场现在已经是假货横行,尤其在博卡拉等旅游城市。

　　好在在接下来的行程里,我们遇到了一个又一个有着超强职业自尊心的服务业者,他们对职业的骄傲令人感动,也使得尼泊尔依然是一个值得前往的所在。

　　在博卡拉,我们最初住在“妈妈的花园”。那是一家颇有些历史的酒店,并不沿湖,可是它美丽的院子简直绝杀城中所有酒店,不着痕迹却是处处精心,随意停坐,都是景致可人。两三栋古朴的双层别墅散落其间充作客房,在城中大肆兴建、越来越高的新酒店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悠闲从容。但逗留两日后,为了便于观赏鱼尾峰,我们打算搬去湖边,听说这一消息,酒店和善的大叔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这里这么美丽,你们住过了这里,怎么还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在湖畔大街著名的柠檬树餐厅,因为惦记着还要去看歌舞演出,我们匆匆吃完晚餐便要离开,侍者各种挽留:“我们这的天台多美,下面的灯火多迷人,为什么不在这消磨整个夜晚?”

　　当我们向加德满都一酒店预订行程最后重返这里的房间时,尽管知道此前我们从网站预订的价格,酒店大叔还是直接给了我们一个实价。而当离开时,我们一句“This　is　the　only　hotel　in　Kathmandu”,一向羞涩的大叔也笑开了花。

　　中文随处可见,

　　巴德岗古城门票“中国人半价”

　　“现在中国游客好多,好烦”,在博卡拉一家豪华餐厅,年轻的经理向我们抱怨,听起来却更像是嗔怪:“中国游客英语不好,我们还要学中文,可是中文太难了!”

　　在尼泊尔,尤其是繁华的加德满都和博卡拉,餐厅、商店都会在橱窗、黑板上写上中文招徕游客,既有“买卖不成仁义在”、“童叟无欺”这样的古语,也有“亲”“元芳,你怎么看”等时下的网络流行语。不仅如此,耳朵里也常能听到中文:走在路上,他们和我们打招呼,说“你好!你好漂亮!”走进店里,他们用简单的词汇推荐商品:“羊毛、手工的”、“蓝宝石”、“好吃”。很难想像,就在数年前,我的一个朋友到尼泊尔来时,最苦恼的就是到处都没有中文。

　　欧美游客喜欢长住下来的旅行方式,经年累月,给博卡拉带来了极正宗的西餐；而快速增长的中国游客裹挟着强力的消费,对当地人的影响却更为直接和强烈。

　　中文已经成为当地年轻人的竞争优势和发展机遇。初到加德满都,我们在机场打车时,一位面容清秀、中文流利的尼泊尔青年殷勤地开出颇为合适的价格。他叫“起山”,28岁,曾经在中国当留学生,回来后就到加德满都开了旅行服务公司,现在已经有20多个雇员。起山非常勤奋上进,完全没有惯常的懒散,凡送机去机场,他必定亲自跟着,发挥语言优势招揽游客。就连费瓦湖畔卖现榨果汁的年轻摊贩,都跟着游客一个词一个词地学会了各种水果的中文发音,喊着“木瓜凤梨雪梨汁”来叫卖。

　　我更感动于看到的坚持。因着松赞干布当年曾在此迎娶尼泊尔赤尊公主为妻,华美绝伦的巴德岗古城至今门票坚持“中国人半价”。而巴德岗有着700多年历史古建改造的孔雀酒店的老板大叔,每天凌晨4点就起来坐禅,闲时还在网络上开导网友、帮助进行免费的精神咨询和治疗。尽管贫穷,但孩子们都有漂亮合体的校服和校车；正对着费瓦湖的一大片黄金土地,却是几个相连的开放式的足球、排球场。

　　或许,加德满都也并没有那么糟糕。这些发展中的问题,也许终究会在发展中慢慢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