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生前没有从

　　古龙

　　叶怡宽

　　古龙书法

　　古龙、中国小姐和卧龙生

　　古龙

　　（1938-1985），原名熊耀华，出生于香港，幼时暂居汉口，后经香港赴台。

　　古龙与金庸、梁羽生一道将武侠小说引入了经典文学的殿堂。古龙的小说创造性地将戏剧、推理、诗歌等元素带入传统武侠，又将自己独特的人生哲学融入其中，阐述其对中国社会的独特洞见。

　　古龙创造的小李飞刀、陆小凤、楚留香等众多形象成为深入街头巷尾的文学经典；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成为中国人的口头禅。

　　古龙人如其文，放浪形骸，挥金如土，嗜酒如命，风流倜傥。由于酗酒，古龙食道破裂大出血。在一个寂静的深夜，他的弟子丁情守在他的病榻前，古龙突然问了一句：“小乌龟，你猜我死了，有没有人会为我落泪？”古龙说这话时有点凄然，但不久又嘻嘻哈哈。1985年9月21日，古龙又昏迷了，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怎么我的女朋友都没有来看我呢？”

　　金庸、古龙、梁羽生，武侠三巨头,上世纪八十年代他们的作品风靡大江南北。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彻夜读武侠，是整整一代人的记忆。当时还是初中生的我囊中羞涩，买不起书，常常在地摊租书，三毛钱看一天。几个好朋友凑钱租一套，轮流看，为最喜欢哪个人物争吵不休。可当时我们不知道所看到的都是盗版。甚至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市面上还充斥着各种署名“古龙新著”“金庸名著”的套书。我以为真的是“古龙”新著，其实古龙早已病逝，打着擦边球掏腰包的是“古龙新”著。

　　今天是古龙诞辰75周年的纪念日，在此尝试梳理古龙作品在大陆的出版之路。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古龙的作品便被引入内地，但出版比较零散，且均未获得古龙的授权。时至今日，古龙作品的盗版书、山寨书仍旧横行地摊。在百度输入“古龙下载”就能轻松搜到150万条记录，但其中有正式授权的电子书几近于无。古龙耗费毕生精力写出的60余部作品，在他有生之年，从未得到一分钱的回报。

　　古龙的遭遇并不是唯一的，只是作家著作权受到漠视的缩影。轰动世界、极大地影响了中国文坛的《百年孤独》曾在中国大陆出版了五个版本，无一得到作家马尔克斯的授权。马尔克斯来华访问时，有作家拿书请他签名，他一看全是盗版，非常生气，斥之为“海盗行径”，并发誓永远不授权给中国人。

　　直到1992年，中国加入《伯尔尼公约》后，作家版权才开始得以保护，没有得到授权的出版物都要求下架并受到严厉打击。2011年中国人拿出诚意，第一次得到了《百年孤独》正式授权，迄今销量已超过两百万册。这也说明中国消费者尊重著作权的意识在增加。

　　2006年8月，古龙的三个儿子――郑小龙、叶怡宽、熊正达及其他亲人成立了“古龙著作管理发展委员会”，共同打理古龙作品版权，至此，古龙作品才渐渐得以保护。

　　大陆市场上最流行的古龙作品有两种版本，分别由太白文艺出版、珠海出版社出版，2010年太白文艺出版社的古龙作品因侵权被下架；珠海出版社虽然没有得到古龙后代的授权，也从其他途径买了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发展委员会”本来想等这个版本五年到期自然消失，没想到它没有活那么久，2011年珠海出版社因违反出版条例，被新闻出版总署吊销图书出版经营许可证。

　　“古龙著作管理发展委员会”经过6年多的努力，终于厘清了古龙所有不清楚的版权以及很多流失的作品版本。读客图书经过多方联系，以千万重金抢先拿下古龙57部作品的大陆独家授权。2013年,57卷本大陆正版《古龙文集》将陆续面市。古龙长子郑小龙表示：“此次出版的古龙文集，是目前我们整理的最新、最全的古龙作品版本，对很多古龙迷来说，它也是一套最具收藏价值的古龙文集，相信父亲的天之灵，看到这样的结果，想必是非常高兴的。”

　　不仅在大陆古龙没有得到应有的报酬，就是在港台地区也有将近20年的时间版权处于混乱的状态。从1985年古龙过世到2006年“古龙著作管理发展委员会”成立期间，古龙的亲属、朋友、出版商都声称拥有古龙作品著作权。比如香港导演王晶当年重拍《绝代双骄》，就需要跟不同的人和公司分别签署授权书。

　　古龙之子叶怡宽谈到这个问题时说，古龙版权混乱，有几个原因，一个是当年都不太重视著作权，没有签署严格的授权书，有的人以为一次授权就等于买断；二是古龙很多作品使用不同的名字发表，需要辨析；三，古龙为人豪爽，有时候干一杯，一块钱就卖出了版权；再加上古龙去世很早，对无形遗产没有作出妥善的安排。

　　古龙去世后，巨大的文学遗产曾使古龙的三个同父异母儿子郑小龙、叶怡宽、熊正达对簿公堂。忆起当年的兄弟恩怨，古龙长子、次子都不约而同地说，那更像父亲对他们三兄弟的考验。如今，三兄弟已握手言和，成立了“古龙著作管理发展委员会”，共同管理父亲的文学遗产。

　　本周在叶怡宽面对面时，他坦承因为有20年的版权“空窗期”，影响了古龙的品牌价值。他开玩笑说：“不像金老爷子的行情一直在那里。”

　　多年来不但是作家的著作权得不到重视，版权代理人的重要性也被忽视。一个优秀的版权代理人对作家作品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比如说张爱玲死了很多年，但是她的作品不断被挖掘出来，出书频率比生前还要高，一部要销毁的手稿《小团圆》卖了80万册，一部没写完的中篇《异乡记》也受到追捧，连书信、小纸条也被出版。准确的定位和到位的行销，对任何产品尤其是老产品的推广是非常有帮助的。

　　目前古龙的推广，不只是针对怀旧的粉丝和武侠迷，也通过影视、游戏向年青一代渗透。次子叶怡宽主理游戏授权，他向记者介绍95%以上的游戏产品得到了授权。

　　从一分钱都没有到重金销售版权，从地摊租书到多渠道开发，古龙在中国的出版之路，是三十年发展的一页。李峥嵘

　　古龙次子叶怡宽访谈

　　父亲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留给我

　　叶怡宽知道自己是古龙的儿子时，已经十岁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香港明星郑少秋主演的电视连续剧《楚留香》在台湾热播，抚养叶怡宽的阿姨（也就是叶的母亲叶雪的妹妹）说了一句：“这是你父亲写的。”

　　2013年5月3日，我在北京问叶怡宽，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古龙的儿子，是什么心情？

　　叶怡宽笑笑说：“也没有什么。感觉就是，喔，他是我爸爸。小孩子还是贪玩吧，小时候大人不谈这个话题，我也没有想起来问。”嘴上不问，私底下叶怡宽悄悄找来古龙的小说看。他很好奇，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1985年，叶怡宽在报纸上看到古龙去世的新闻，心里并没有特别的悲伤。“我从来没有和父亲生活过，我母亲跟我生活的时间也很短，对父亲的概念真的是很模糊，所以没有很多情绪的起伏。”

　　我依然很好奇在他心中，父亲到底是什么形象？叶说：“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不好。”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看父亲的书就是《楚留香》，如果要用小说中的人物来比喻，叶怡宽想象中父亲也如楚留香一般风流倜傥，他听说父亲因为写作压力大，常常在和母亲争吵后消失个五六天，风花雪月去了，“我觉得楚留香跟他的风格挺像的。”

　　叶怡宽还在母亲肚子里，父母就分手了。“你知道这样分手的怨偶说起对方，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话。母亲提过一次，有天看到父亲买了很多XO回家，她一气之下全部倒进马桶，都快把父亲气死了。但是母亲还是说父亲很有才华，所以才会吸引她。”

　　《陆小凤传奇》系列的《幽灵山庄》女主角也叫叶雪，叶怡宽小时候问过母亲这是你的名字吗？母亲承认了，但没有多说什么。叶怡宽推测小说里的叶雪清高孤傲、冷艳出尘，母亲也是一个美女，父亲刚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就用上了。

　　叶怡宽说外公是职业军人，母亲从小就在眷村生活，在台湾有一个专有名词，叫眷村大姐。当时眷村的大姐几乎都要姐代父职，扛起全家的重担。因为要抚养六个兄弟姐妹，叶雪很小就外出工作贴补家用。“母亲是家里的经济支柱，每次只要我母亲回到家里，几乎每个人都要列队欢迎。”

　　古龙一生情路坎坷，其中和三位女性生育有子, 长子郑小龙1967由郑月霞所生，柔道高手，四次获得世界警消柔道大赛冠军,曾担任马英九的保镖,现在大学任教。次子叶怡宽1973由叶雪所生，从事网络游戏代理。三子熊正达1977由梅宝珠所生，是销售经理。

　　“母亲病逝之前，知道我总归要认祖归宗。”2006年，而立之年的叶怡宽验DNA确认和古龙的血缘关系。之前长子郑小龙已经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熊正达确认了血缘关系。叶怡宽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非常紧张，结果是99.5%的几率有血缘关系。三兄弟都很激动，大哥郑小龙说：“我也快四十岁了，我们兄弟还是先从朋友做起吧。”虽然晚了二十几年相认，虽然经历了法庭争执，三兄弟已然相逢一笑泯恩仇。“大哥曾说：毕竟大家身体里面有一半的血液相同，这是无法磨灭的。加上三兄弟成长阶段都很辛苦，我们应该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亲情。我跟我太太结婚的日子，刚好是我大哥的生日；我弟弟结婚的日子，刚好是我的生日。这真的是太巧了，我大哥说，这冥冥之中都有注定，躲都躲不了。”

　　叶没有回避我的任何八卦，回答时都直视我的眼睛，微笑着，但秉承“子不言父过”，他尽量去理解父亲：“父亲是个天才，我们家族从没有出过什么著名人物，也没有人从事艺术。我从小就非常喜欢画画，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追随父亲的脚步。但我想我可以稍微了解身为创作者的辛苦，那种永无止境、追求存在感和成就感的压力是很可怕的。父亲一生颠沛流离，常常为经济所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都有点儿释放压力的成分在里面。父亲是独一无二的，有这样的父亲，我真的压力好大，因为我们根本及不上他的一半。”

　　古龙死后没有给儿子们留下任何有形的财产，叶怡宽说：“大哥那里有几张照片，可能还有一只手表。我连照片也没有，大哥也舍不得给我。”

　　“我们三兄弟对于上一代所发生的事情都不想再多说什么。郑妈妈（郑小龙之母）跟我也很聊得来，照常理她应该很不喜欢我。大家只能放下、往前看才能结束这些事情，不要继续让我们最爱的亲人受到伤害。” 李峥嵘

　　古龙语录

　　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寂寞，但他却偏偏时常与寂寞为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笑得甜的女人﹐将来运气都不会太坏。

　　友情是积累的，爱情却是突然的。友情必然要禁得起时间的考验，爱情却往往在一瞬间发生。

　　这实在是件很奇妙的事——一个人流血的时候，往往就不再流泪。

　　女人天生就了解男人的，但男人却永远不会了解女人。

　　有困难的时候找朋友，绝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一个人若已到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赖的时候，往往会变得坚强起来。

　　只有会装糊涂也肯装糊涂的人，才是真正最精明最厉害的。

　　朋友，要与有热血的人交；酒，要与有热血的人喝；恋爱，要与有热血的人谈；死；要为有热血的人死。

　　一个人如果沉溺于酒，必定有他伤心的事，而伤心的人必定是多情的人。